兇淒

spetoct

（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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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殷紅殷紅的床單，隱約繡著一些圖案，包住了整個床，垂下的邊角柔弱的覆在地板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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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床很平整，正中放著一個電腦鍵盤。很新的樣子，在很暗的房間裏也透著一種牙白色，或許帶夜光功能，鍵面閃著幽幽光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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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屋子靠門口處的電腦，連接著另一個鍵盤。而那個相對陳舊了很多，雖然看出也常常擦拭，幹凈中還是有些發烏，有些鍵位大概是常常使用，摩擦掉了上面的字跡。
　　
9 |! S9 [* x( [) F 　　屏幕現在是屏保模式，幾只熱帶魚，逍遙自得的遊來蕩去；光電鼠標內的紅燈突然閃出強光，照亮這個不大的空間，後又在瞬間黯了下去，然後再次閃亮，周而復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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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\8 q# S) y4 v  V' [! E 　　窗子沒有關，窗簾時時被風吹起，不多會竟移到了一端的盡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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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窗外是輪冷月，無聲照著這棟小樓，而平日裏幹凈的白色樓漆，此刻反射出慘青慘青的顏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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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j) d& m+ X) l$ D# U 　　阿明呆立在浴室的鏡子前，盯著鏡中的自己。醒悟過來的時候，訕笑了一下“馬上三十歲的人了，還那麼喜歡對著鏡子發呆”隨手抓起一條毛巾，使勁擦著頭發上的水。或許今天是妻子把洗澡水的溫度調的太低，關了龍頭就明顯感覺浴室有些涼。
　　
　　阿明走到浴室門口，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穿拖鞋。搖搖頭，今天是不是太累了？然後叫了聲“小盈，把拖鞋給我拿來吧”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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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還是沒有人應答，好像是一個人在空曠舞臺表演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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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@6 W9 \8 K" ^' b( r& h0 ? 　　自己進來洗澡的時候剛剛八點半，小盈決不會睡覺。往常自己都困倦了她還是在泡在網上，估計是又帶著耳麥和別人語聊去了。
　　
　　想著就有些生氣，阿明忍不住打開浴室的門，抄起浴袍光著腳往臥房跑。開了浴室門的瞬間，一股冷氣忍不住讓他打了個寒戰，“見鬼，剛剛九月就變成這樣冷了？”緊了緊浴袍，剛剛要邁步，客廳裏的落地鐘突然敲響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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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阿明浴室走到臥房門口，“鐺，鐺”的鐘聲整整敲了十二下。
　　
　　“破鐘又走快了。早說不要她們家的老古董，非說什麼祖傳。明天還得找人修……”想著，阿明就擰開臥室的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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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f5 H3 {+ p6 y/ S 　　隨手打開燈，“小……”阿明突然發現屋裏沒有人，一肚子準備好的說詞全無用處。瞪著眼睛呆立了幾秒，先找出拖鞋，穿的時候竟然發現落了一些灰塵，他無奈的搖搖頭，套了件上衣，就轉身往廚房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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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P( s1 L7 p$ D# T# Y; ]# P 　　奇怪，廚房也沒有人。他又來到客房的衛生間，敲敲門，“小盈，你在吧？”
　　
2 j- O" j2 B# t' f: m+ X: V, w 　　一種直覺，妻子不在裏面。為了驗證自己的感覺，他拉開衛生間的門。
　　
　　果然裏邊是空的，沒有人。
　　
　　她出去了？是不是我洗澡時候沒有聽到？帶著疑問，慢慢的走到大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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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T2 v$ a8 V' H0 B/ \6 C- m 　　大門是關著的，阿明慢慢站在門口，突然有些恐慌，沒來由的。
　　
　　手放在冰涼的門把上，緩緩的開始擰動，擰的很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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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`7 u' c% z8 x% T8 h- \) p4 H, c 　　“嘎”門把擰不動了。大門是鎖著的，沒有開過。
　　
　　他的大門是定製的，只為聽說太多發生事故後被鎖屋裏出不去的悲劇。所以家裏的鎖不同：外邊上鎖和裏邊上鎖不一樣，外邊鎖住後，裏邊還可以打開，只有裏邊鎖定，才是真正的上鎖。
　　
5 v. g, P8 g- P' Q/ ^2 b$ y 　　阿明呆立在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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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z+ K1 V, |% a7 f, P0 h7 ~ 　　小盈，你在那裏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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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(二)
　　
　　“鐺，鐺”廳裏的鐘聲再次響起，而這次居然響了十三下。落地鐘能敲十三下嗎？阿明有些錯愕。
　　
　　“阿明”一個似悲似喜聲音突然響起，嚇了他一跳。
　　
　　轉頭的時候，妻子小盈就站在距離他不到三步遠的地方，看著他，手裏抱著剛剛在臥室床上的新鍵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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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不知為什麼，突然感覺對面的妻子竟然很陌生：臉色蒼白，唇色灰暗，無生氣的面頰上偏有雙專注眼睛。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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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你，剛剛去哪裏了？”阿明開口問道，聲音有些幹澀。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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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是不是趁我出來後，溜進浴室了？”說出話，好像是為了打破壓抑的氣氛，又像是為解釋給自己聽。
　　
/ G3 l9 R# u5 t0 `) J, h) | 　　小盈的眼睛一陣迷惘，像是恍然大悟一樣開口，“對啊，你真聰明”說著還眨了眨眼。

左眼在眨動，右眼還是使勁的看著他，配合著笑意的嘴角，阿明毛骨悚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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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轉身摸開關的瞬間，臉龐還是向著阿明說話，脖子擰成不可思議的角度，好像是屬於兩個軀體的指使。
　　
, s9 F) }3 g* K# ^- L. e 　　“啪”客廳的燈亮了。燈光下的小盈臉色不再那麼嚇人，回復了一些往日的端莊，柔媚。
　　
( U7 r$ @, I3 Q4 r# b$ P% X 　　阿明使勁甩甩頭，像要甩去不安，坐上沙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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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小盈走向廚房，每天晚上阿明坐在沙發上的時候，小盈總會泡杯茶來，幾乎成了功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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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看著小盈的背影，阿明隨口問“幾點了”小盈頭都沒有回，“看表啊”
　　
　　剛剛要說廳裏的大鐘壞了，他抬頭就看到，落地鐘的指針指向的時間是九點十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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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H# N  D2 k8 x/ ~9 c 　　阿明指著大鐘，對著端著茶杯來的小盈張口結舌，不知怎麼開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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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Q/ ]1 M# g# e 　　小盈看看鐘，又看看阿明的表情。“壞了嗎，回頭再找人修理吧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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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V% ]* i+ [( p! n7 v* t+ t$ q- Q 　　此時此刻，阿明還能說什麼。
　　
　　端起茶杯，撲鼻而來的不是往日的茶香，有種淡淡的腥氣。不由的問妻子“今天什麼茶？味道怪怪的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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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小盈從坐下後，就開始低頭拍沙發上的臥枕，“要不，我給你換一杯？”聲音有些遲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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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算了，不喝了。我今天有點累，想早點休息”
　　
: d! _' e: j6 x, S. f 　　“哦，那你先睡吧，我上一會網”
　　
　　阿明要責備小盈幾句時候，想起平日裏不知說過多少次，也不見效。咽了口吐沫，也咽下想說的話。
　　
- M0 [2 V# {% R0 h3 n2 v1 v 　　“恩，別太晚”說著，阿明就往臥室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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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小盈緊緊抱著懷裏的鍵盤緊步跟上，還是垂著頭，看不清眉目，只是嘴角的兩端微微顫抖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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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U9 d9 |+ d1 N, w% B% x8 T! ` 　　（三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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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[: t& t6 c4 P; `% t7 i; _6 s8 } 　　他沒有看見，妻子聽到這句話後如遭雷擊，猛的抬起頭滿臉驚恐的看著他，良久後，又慢慢的垂下眼睛，不知想些什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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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H! p9 m3 v% n# t2 p+ A/ Q 　　阿明睡覺一般都很死，只要睡著了再睜開眼肯定是第二天，而今天卻總處在半睡半醒的狀態，更不舒服的是，總感覺有人在打量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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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努力睜開昏沉沉的眼睛，瞬間完全清醒——妻子就靜靜的站在床邊，對著他笑。眼睛很認真，決不是冷酷；嘴角在上翹，是笑的意味，卻不知為什麼，結合起來只有一個感覺，猙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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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很惱火，質問妻子“你幹什麼？大晚上不睡覺，有病啊，盯著我看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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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{6 h" e! l; h1 v 　　妻子在他睜眼後就把目光垂在地上。沒有回答他不滿的吆喝，反問了一句“明天多少號？”
　　
, u4 p0 A5 p  b! s' J; w2 ^" c# D7 ? 　　“十號”阿明想都沒有想就回答。原因只有一個，他的公司，十號是發餉日。
　　
　　妻子愣了一下，喃喃的說句讓他摸不著頭腦的話“這樣久了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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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慢慢的，小盈在床邊蹲下，還是那樣執著的眼睛，語氣卻帶著明顯的討好，“阿明，這幾天不要上班了。陪陪我，好嗎”即使在恍惚中，阿明的心也痛了一下，沒來由的。
　　
3 A" G, |# J) S" q/ x9 }& S2 w 　　“恩，我還有十五天的年假呢，今天到公司後，我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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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L$ c# g& X* _, t' [% \ 　　“我已經替你請好假了”妻子打斷他。
　　
8 C$ p3 E$ b" }0 M/ h# ^) o 　　“嗯……”迷糊的阿明隨口答應，突然又坐起來，“什麼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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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X& @9 H% g* m8 i 　　阿明沒有注意，小盈說話的時候緊緊的攥著自己的手，指甲全掐進掌心裏，慘白的手指好像非常貧血，甚至一滴血都沒有滲出，“我替你請假了”。
　　
　　“胡鬧！”阿明拍床就要起身，卻被小盈輕輕按住。怒火中，完全沒有注意到，健壯的自己是被孱弱妻子一只手按住的。
　　
　　“我最討厭別人安排我的生活，以前就告訴你了，你怎麼這樣幹？”阿明把話吼了出來。
　　
9 O9 j+ A; J! e% H' W$ K4 b/ F 　　小盈沒有任何的爭辯，慢慢的倒在阿明的胸口“容我一次吧，明，就一次。容我吧。啊~”
　　
　　阿明的口氣放緩，“我沒有說不行，只是希望你能先告訴我”撫一把妻子的頭發，卻讓小盈突然顫動。
　　
　　冷靜了自責，自己的臭脾氣嚇住妻子了。輕輕的拉起妻子，“想去旅遊嗎？我來定票”
　　
　　“哪裏都不去，哪裏都不去！”小盈突然喊了起來，臉色因為著急甚至有些嫣紅，後像明白了自己的失態，補充道“我只想和你一起，在家休息幾天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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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`0 N( m. t/ F& u- V, E 　　“好吧，老婆大人”阿明玩笑的敬禮，然後問“現在能準許夫君睡覺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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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小盈嫣然一笑，在關燈前，不知怎麼，阿明感覺妻子笑的無比淒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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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S% Y  G4 n1 _0 \, u 妻子睡的很沉，竟起了輕微的鼾聲。阿明被吵醒了，翻身的時候，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，確認的摸了一把，是那個妻子今天一直抱著的鍵盤。苦笑，妻子喜歡上網竟然弄成這樣。想著，就伸手要把鍵盤從懷裏拿出來，卻發現睡沉了妻子竟然死死的揪著，象溺水的人抱著救命的器物。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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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無奈下，阿明只好把鍵盤往枕上推了推。繼續睡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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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U- m; F* K+ [+ ?+ Q3 C1 [ 　　阿明第一個念頭是，老天懲罰我，不讓我睡覺。
　　
　　無奈起身，打開床頭燈。看到妻子抱著枕上的鍵盤，一番潮紅迅速從頸下占領了那慘白的臉，喘著氣，鼻頭上竟然有細細的汗珠，眼眶裏全是狂熱，嘴裏還在念著“鍵盤，鍵盤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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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阿明啼笑皆非，“你用電腦用出毛病來了？睡覺還掛著鍵盤，別說是今年流行啊”
　　
: d/ y# q' ?9 G, T( J 　　小盈象噩夢初醒，不再言語，眼睛卻閃著淚光。
　　
8 R+ f# {: `" j; O$ w 　　窗外似乎已經黎明，厚厚的窗簾仍阻擋不了光亮的到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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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感覺無趣，阿明不再說了，看看床頭的電子表——22：22？“靠，家裏的表都怎麼了？”他忿忿不平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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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I3 c+ P. H. @ 　　“阿明，我不要分別。我怕”妻子突然的撲擁讓阿明莫名其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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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}2 J2 R: `7 p 　　今天的妻子行為很古怪，阿明擔心妻子遇到什麼不快的事情。倔強的妻子平日受了委屈，寧願自己難受也堅持沉默，總讓阿明心疼更無可奈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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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此刻，抱住自己後背的手還在微微顫抖。妻子在恐慌，為什麼呢？算了，遲些再問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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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S0 m1 `  i" w: F; i$ Q: i! E 　　沒有說出什麼安慰的話，阿明只是靜靜的撫摸妻子的柔發。
　　
* _9 T: ?  v5 x3 ` 　　他還是沒有看到，小盈的嘴角慢慢的滲出一道血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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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[6 G  r0 H$ W4 y' S1 M) z1 e 　　（四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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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f9 d( d( a! c  O" k$ ^+ i9 W 　　家裏的冰箱塞滿的食物，甚至阿明常用的腸胃藥品都準備了很多。“為了自己這次長休，妻子定是期待並預謀很久了”阿明有些無奈，有些感動，更多是感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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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z& A5 J/ Y4 Y- `5 b0 _ 　　每天，小盈並不拉開窗簾，讓屋子總在一種朦朧中。阿明從不習慣到適應這樣的光線，只間隔了短短時間，現在迷戀上這樣的感覺：和妻子於其中聽喜歡的音樂，傾談過往，相擁而舞，更多的時候僅相互偎依著，什麼都不說，什麼都不做，沉默的享受相守。
　　
　　偶爾時候妻子突然緊緊盯住阿明，直直的看，象變了一個人。這稍微讓他不快，後安慰自己說，平日工作忙，總是疏遠妻子。所以才有這樣執著和哀怨的眼神。
　　
　　或許因為運動量少，這三天來兩個人吃的非常少，讓阿明欣喜的是，腸胃毛病好像在不知不覺中痊愈了。當他把這消息告訴妻子的時候，妻子微笑“是嗎？那真好”蒼白的臉色帶動著笑容，楚楚動人。
　　
　　
  X2 x& l6 M0 c 　　黃昏迫近，暗淡的屋內沒有開燈。遠處的家具，墻壁上的油畫，甚至在廚房忙碌的妻子，都顯得若即若離，恍然如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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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精致的晚餐已擺放在桌上，兩支紅燭也點燃，卻沒有人動刀叉。妻子又在看著阿明，癡癡和不舍，還有種難以表述的絕望傷心。阿明忍了三天的話，終於在此刻開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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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小盈，你是不是碰到……”一只塗抹過蔻丹的手指輕輕的封住了他的唇。“別說，什麼都別說”
　　
6 w+ L2 ~, p1 n0 e; j" ? 　　阿明甩頭掙脫開手指“你怎麼了嘛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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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沒什麼。只是覺得遇到你，很幸福”妻子的臉孔隱入燭光的暗角，看不清表情。
　　
# j3 B/ Z8 \# V# S: w  `- J; W 　　阿明有些著急“你到底怎麼了嘛？我們還有長長的一生，可以慢慢回顧，慢慢珍惜”
　　
) W' s( d' }% x- X! x 　　“是啊，還有一生，可以回顧，慢慢珍惜”聲音虛無飄渺的傳來，“明，別說了，吃飯吧”
　　
' F* n8 F* d! Q# T: ~# x 　　“不行，沒有要求過你什麼，這次我請求你把不快說出來，我們是夫妻，要走一輩子的路。你的難過我如果不能分擔，還算什麼丈夫？出了什麼事，告訴我吧，小盈。”
　　
　　一杯酒，被秀美手指平穩的舉在半空，期待交匯時清脆的鳴響。聽得這樣的話語後，微微一顫，潑灑出來一些，在潔白的桌布添加一塊褐色印記，並迅速擴大成一幅古怪的圖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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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l7 q7 `' }7 L. ~" k 　　“怕是洗不掉了呢”酒杯落寞著緩緩的降下，放在了圖案上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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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小盈！”
　　
. M6 o3 j$ p) u! n6 R/ v 　　“我會告訴你的，遲一些好嗎？衣服濺了些酒，我去換一身衣服”說完，妻子就往臥室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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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一身菊黃旗袍加身，挽起頭發，露出曲線優美的脖頸，輕輕的旋身，舞盡風花雪月。再對阿明，清笑“喜歡嗎？”
　　
　　“喜歡。過去喜歡，現在喜歡，將來也喜歡。每次擁你跳舞，都想就這樣的天荒地老”
　　
　　“那就來啊，讓我們天荒地老吧”聲音風情萬種，柔媚無邊。
　　
  j  o; A: l( r 　　“我先沖個澡”阿明放下酒杯，轉身往浴室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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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U) b8 c1 `  F" y3 d* r9 L) L2 H 　　妻子並沒有答話，看著阿明的背影，輕輕的撚著一縷垂下的頭發，若有所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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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打開的龍頭，突然冒出股子黃水，流進了毫無防備的眼睛，澀痛。阿明趕快關了龍頭，大聲咒罵著，在鏡子前用水沖洗。
　　
) ~) t' }, k/ r0 {* V) A 　　“怎麼了？明，怎麼了？”闖進來的妻子，滿臉緊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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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T- i; c5 x) V 　　從相識到現在，兩人從來未共浴，偶爾拿換洗的衣服也是彼此只放在門口。回頭看著突然出現的妻子，阿明不知所措的目瞪口呆。
　　
: q; U# n5 L, f3 w7 a 　　小盈看到阿明無異，像是鬆了口氣，對著阿明的表情，誇張的拍拍胸口，笑著轉身離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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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V: ?8 r& Z  e 　　阿明也被妻子的動作逗笑了，而就是在轉身望向鏡子的時候，笑容僵硬在臉上，瞳仁猛然縮小，象一只受驚的貓。
　　
　　——小盈還沒有完全走出去，但是鏡中看不到小盈，只有門在緩緩的關閉。
　　
　　阿明猛然回頭，一只玉手還沒有完全離開門把；再看鏡中還是空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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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門，如同自己緩緩的關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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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全身癱軟的阿明，坐在浴室的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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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老人說——人在鏡中是看不到鬼的，只因為人鬼不途。
　　
2 B* B* B' O: N4 `$ ^- r 　　驚慌、恐懼、擔憂、焦慮、難過、悲哀洪水般的襲來，他不停的顫抖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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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妻子變成了鬼？到底是怎樣的可怕遭遇？莫非真的已經進入另一個世界？
　　
　　越想越可怕，越想越可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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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J3 m2 u! B9 f! W3 A& K7 K7 ?! C 　　——難怪那晚她不見了，怎麼都找不到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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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F: |, m2 ]) `7 B  v4 Z 　　——難怪大鐘的聲音敲響都透著詭異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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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——難怪屋裏森森陰氣，她總是行為古怪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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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i* D& E: }0 y4 V  y' i$ E 　　——難怪總掛著什麼夜光鍵盤，就是磷火，一定是；
　　
　　——難怪她不敢開窗子，因為怕見光；
　　
　　——難怪她說要我陪她，她怕；
　　
　　——難怪她說不要分別，想永遠一起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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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隨即，另一種心情悄然升起。
　　
: a* t/ n1 Y+ B1 V- M; e 　　——為什麼她的事情為什麼我一點都沒有察覺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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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C$ l9 k( u$ I8 i: `+ y: N 　　——為什麼明明感到妻子悲傷，我一句話都沒有安慰？
　　
# s9 B8 L  G5 | 　　——為什麼我要在這裏自怨自艾，不馬上把歉意告訴她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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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q" I- K* d/ _1 M4 ^ 　　她是我的妻子。我想要相守一生人。無論她變成怎樣，我堅信我守她的心如她守我的心一樣。
　　
3 T2 ]" l( @. c* g9 d  w1 s* H 　　雖然還是恐懼著，阿明擰開了浴室的門，走了出去。
　　
　　——即使人鬼不途，我還是要告訴她，我愛她。過去愛，現在愛，將來也會愛。她的快樂，她的欣喜我曾分享；她的難過，她的不幸我也該分擔。
! L0 M+ U% u* W7 C 　　
　　走出浴室，阿明的腳步已經明顯輕快了下來。
　　
　　瞬間後，臉色就變了。
　　
4 U6 z  a8 z( w 　　（尾）
　　
. u. C( }, A) K3 ]- x  [; ? 　　還是那身旗袍，躺在客廳的搖椅上，不知哪裏的老舊的錄音機，放出的是阿明母親最喜歡的老曲子《胭脂扣》
　　
　　“只盼相依……那管見盡遺憾世事……祈求在那天重遇……訴盡千般相思……人被愛留住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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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O4 `3 ]! F4 V& U( E$ J# U 　　妻子安靜的面容，慘淡依舊，淒艷依舊。
　　
& i1 l7 p) W6 [! k' U+ i 　　“小盈”發出的聲音幹澀異常，兩個簡單的發音，費勁全身力氣才微弱擠壓出來。
　　
$ H* @. M, B6 F; H9 K) } 　　除了哀婉的的唱腔，沒有任何回音。
　　
% g; n) Q! b: E3 y* c* q 　　“小——盈”顫音掩不住一種傷，有如末路窮途。
　　
  h3 h* w7 d6 H+ Q( ~9 @ 　　“小盈！”悔恨和不甘宣泄而出，阿明撲了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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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[1 d5 `- a. k% |* }6 ?, ] 　　“哎喲”小盈睜開迷糊的眼睛，看著緊緊抱著自己的丈夫，神情裏的驚嚇浪潮般退落，取而代之的是份若水柔情。
　　
　　輕輕撫過丈夫的肩頭，“怎麼了，明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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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f! D/ t9 q; N, A 　　阿明使勁搖頭，用力抱緊妻子，淚如雨下。——剛剛才明白，有多愛她：愛的不計後果，愛的超越了一切，而可悲的是過往裏竟然不懂，更沒有珍惜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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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別哭，明”妻子拉起了他，纖纖手指撫過他的眼斂，溫柔而冰冷，如歲月無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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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我去給你泡杯茶”說著，妻子理理旗袍，往廚房走，俏嬌的話語傳來“旗袍愛起摺，淩亂的不好看了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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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好看，永遠都好看”注視著妻子的背影，脫口而出。
　　
; c$ m! A2 M1 A2 a) u 　　“叮咚”門鈴響起，正在廚房往杯裏放茶葉的小盈呆立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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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阿明往門口走，就要開門。
　　
& O* S; H1 ]" Q$ |2 [. V1 x+ B& [ 　　“不要”小盈像是突然醒悟，趕忙往門口跑，卻在客廳絆了一下，摔倒在沙發上。
　　
' U9 u5 A3 ?: r# F- x. H. J 　　門開了，是小盈的弟弟“鋒”看都沒有看替自己開門的阿明，直奔姐姐而去。
　　
! G1 J9 ]+ }: h  _/ b 　　阿明搖頭，無奈的關門，也往妻子身邊走。關門的時候，鋒回頭看了阿明一眼，滿眼詫異，但還是沒有對這個姐夫打招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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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姐，你怎麼樣？傷到沒有”鋒扶起姐姐。
　　
　　小盈卻滿臉緊張焦急“你走，你走”說著就把弟弟往門口推。還是那樣淒楚，偷空看著阿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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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鋒發火了，一把推開姐姐“你以為我想來？要不是爸媽身體不好，非讓我來看看，我才不來！”好像是發現自己說話有些過分，聲音變的低沉“你是我姐姐，我不願看到你傷心，明哥……”小盈突然飛身上去，一把捂住鋒的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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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鋒使勁的掰開姐姐的手，焦急而憤怒的喊著“你醒醒吧，明哥已經死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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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C' }- Q& `7 N% R 　　“我的事情，不用你管”小盈面如死灰。
　　
　　“不用我管，嗯？”說著一把扯下小盈頸上的鍵盤。
　　
　　正在被鋒的話語迷惑的阿明，突然感覺兩個人都消失了。最後入目的，是妻子頸上被拉出的一道血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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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?  T: K6 d2 w9 \1 g0 n 　　雖然看不到，聲音並沒有間斷：鋒的走動，小盈的尖叫和撕扯廝打。
　　
　　“不關我事，嗯？爸媽說你用自己的血染紅床單，招魂成功了沒有？我來看看，你瘋完了沒有”嘶吼聲中帶著哽咽。
　　
% F4 I( s; _* b+ o8 O 　　“啪”一聲清脆的耳光，屋子沉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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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隨後，壓抑的低泣漸漸響起，伴隨著痛惜之極的呼喊，“姐，別再執迷不悟了，明哥死了，再不會回來了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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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幹嗎要悟？執迷了，求到不悔就好”迷離而堅越情意，在簡單的話語裏蕩開，漣漪般的擴散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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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A- F* G4 ^' R9 V 　　“姐，你是個傻瓜，無可救藥的傻瓜”雖然看不到，阿明卻知道鋒現在的表情定是傷心欲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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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你走吧，鋒”然後是開門的聲音。
　　
　　妻子抱著那個鍵盤，出現在那裏。距離阿明不到三步遠的地方，短短距離，宛如千山萬水。
　　
　　“阿明”還是那似悲似喜聲音，臉色蒼白，唇色灰暗，無生氣的面頰上偏有雙專注眼睛。對，就是專注，在仔細的看著自己，象要看盡一生一世。
　　
　　
　　“我死了？”無意義的喃喃，阿明感覺一片空白。看到打開的門，想要關上的時候，手卻從門把上穿過了。小盈蹲下身，從地上撿起一塊被撕落的大紅床單，無言的來到他身邊，輕輕的蓋上了他的右手。
　　
6 S" f: V' k# ]& n9 a 　　“嘎巴”門被他右手一推，關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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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呆呆的看著停放在手上的紅布，他說話了“多久了”
　　
' [& v2 o! X. L* @# | 　　妻子咬著嘴唇，開了又合，合了又開，最後還是說出“二十七天”
　　
　　“這麼說，我的記憶還是二十七天前的？這麼久了……”
　　
6 z$ C; X% O7 r& x7 k 　　“我試過了很多辦法，總算讓你回來了”下唇已經被咬爛了，卻還是沒有血流出。
　　
　　“回來？回來啊”阿明沉默了，好像在勸服自己相信。很久後，才開口“我還有多少時間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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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B- _' s. Z5 X6 v  L1 v2 a8 t9 d 　　“聽說……最多三天”面無表情的話語，就著眼淚滴落。砸在客廳的地板上的聲音，很輕，卻似乎帶起回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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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今天是最後一天嗎？”一口嘆息緩緩的吹出，“今天在鏡子中看不到你，還以為……嗬，原來人看不到鬼，鬼也是看不到人。只是……能再次看到你，真好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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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想通了，他展顏面對泣不成聲的妻子“願意陪我舞一曲天荒地老嗎？”使勁抹去眼淚的小盈也努力的笑了“當然，我很願意”
　　
4 D; M4 H! j9 J) j& q3 e* C 　　悠揚的旋律飄忽，阿明感覺自己越來越輕，思緒越漂越遠。
　　
1 I7 }; a) h+ _: n9 ]( r6 D. _$ F 　　幾滴熱淚，隔空而來，繞在身邊，有點淒，有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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